夏日的蝉鸣声里,我总会在翻动旧相册时想起那个叫林晓的姑娘。她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,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在教室后排的窗台上用铅笔涂鸦。那是初一开学第三天,我抱着新买的《夏洛的网》撞翻她的水杯,褐色液体在课桌上洇出一张涂鸦纸,她却笑着用袖口替我擦拭:"别怕,我妈妈说弄脏了的东西会变成故事。"
我们真正熟稔是在初二上学期。那天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突然晕倒,教室瞬间炸开了锅。我慌乱中瞥见林晓掏出速效救心丸,她像处理实验器材般精准地掰开药片,用保温杯装着温水递给老师。当校医赶来时,她正蹲在走廊给晕倒的同学做人工呼吸,白球鞋沾着走廊的水渍,马尾辫散乱地垂在肩头。那天傍晚,我撞见她在医务室走廊徘徊,发现她偷偷把退烧药塞回书包,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泛着青白。
最难忘的是初三模考后的黄昏。我攥着数学卷子蹲在操场角落,鲜红的"58"分刺得眼睛生疼。林晓举着冰镇酸梅汤从教学楼跑来,她书包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,那是她每天走三站路去图书馆换来的零花钱。"你看,"她撕开包装纸,酸甜的汁水顺着指缝滴落,"数学公式像蜘蛛网,你漏掉一个结,整张网都会塌。"她掏出草稿纸画了道几何题,粉笔灰落在她鼻尖,在夕阳里闪着细碎的光。
后来她转学去省城读重点高中,临走前送我一本《飞鸟集》。扉页上她抄了泰戈尔的诗句:"生命以痛吻我,我却报之以歌。"那年冬天流感肆虐,我高烧到39度,深夜被咳嗽惊醒时,发现床头摆着退烧药和保温桶,桶里飘着姜茶的热气。窗台上那盆她送我的绿萝抽出嫩芽,在月光下舒展着新叶。
现在每当我经过老校区的梧桐大道,总会想起她涂鸦本里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。那些被水渍晕染的涂鸦,那些沾着粉笔灰的草稿纸,那些在黄昏里分享的酸梅汤,都成了记忆里永不褪色的底片。或许真正的友情就像她教我的数学公式,看似冰冷无趣,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突然解开生命里的所有困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