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的窗边那盆绿萝又抽出了新芽，在晨光里轻轻摇晃。我望着讲台上正在批改作业的语文老师，她灰白的鬓角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，钢笔尖在作业本上沙沙作响，像春蚕啃食桑叶般细密绵长。

记得去年深秋的傍晚，我攥着月考卷子站在办公室门口。走廊尽头的玻璃窗蒙着薄雾，透过朦胧的雾气，我看见老师伏案工作的背影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米色毛衣，发尾用发圈随意挽起，露出光洁的额头。"小夏同学？"她抬头时，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，"进来吧。"我忐忑地推开门，她正用红色钢笔在作文本上勾画，墨迹在"成长"二字上洇开，像朵绽开的红梅。

"这篇《我的祖父》写得很有温度。"她把作文本递给我，指尖残留着淡淡的墨香，"但结尾可以再升华些。"我盯着那句"祖父总说我是他最后的希望"，突然发现她用铅笔在空白处画了颗小小的太阳。那天我们聊了很久，她教我如何从生活细节中提炼情感，如何在平凡中看见光。走出办公室时，暮色已染红窗棂，她送我到走廊尽头，转身时毛衣蹭过我的手腕，带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。

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，我又遇见了老师。她站在教室后排，用红笔在黑板上画思维导图，粉笔灰落在肩头也浑然不觉。我看见前排同学的母亲在抹眼泪，老师轻拍她肩膀："孩子最近在准备演讲比赛，每天放学都留在教室练习到九点。"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"静待花开"，粉笔折断的瞬间，我忽然明白那些深夜办公室的灯光，原来都在为别人的星辰积蓄光芒。

上周的作文课，老师带来一叠泛黄的信纸。"这是我母亲初中时写给父亲的，"她展开信纸，字迹被岁月晕染得模糊不清，"她说想给未来的孩子买双红皮鞋。"全班静默无声，我看见前排男生悄悄把头埋进臂弯。那天我们分析了书信中的时代印记，老师特意把《傅雷家书》推荐给我们，说："好的文字会穿越时空，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击中你。"

此刻春日的阳光斜斜切过窗台，老师合上作业本，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："下节课我们尝试写科幻小说，要敢想敢写。"她说话时总爱抿抿嘴唇，像在咀嚼什么甜美的词句。我望着她鬓角新添的银丝，忽然想起她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照片——年轻时的她站在黑板前，背后是黑板报上工整的"桃李满天下"。

走廊传来上课铃响，她转身时毛衣袖口滑落，露出腕间淡青的血管。我忽然想起《红楼梦》里探春说的"千里东风一梦遥"，原来教育本就是一场漫长的相守。那些被老师用红笔圈点的时光，那些在作业本上绽放的墨梅，终将化作我们生命里的星辰，在某个寂静的夜晚，照亮前行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