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透过金丝窗棂洒在紫檀木桌上,国王阿瑟正用银叉戳着第七块蜂蜜松饼。他的胡须沾着奶油,紫貂皮袍下摆沾满果酱,像只被糖浆粘住的胖熊。侍从们屏息凝视着这位二十年来从未放下餐具的君主,他们知道,当阿瑟的叉子第三次碰触空盘时,全国粮仓的米袋就会少搬空三车。
三年前加冕礼的庆宴上,阿瑟吞下了整只烤乳猪。当滚烫的油脂顺着他的下巴滴进酒杯,举着金杯的贵族们笑得前仰后合。这个曾以铁腕统一大陆的君王,从此把持着御膳房掌厨的权柄,要求每道菜必须搭配三种以上珍馐。他发明了"百味宴",每餐要尝遍甜咸苦辣鲜,甚至命令工匠用象牙雕刻出能自动续杯的酒樽。
"陛下,北境粮仓只余三个月存量。"老学士捧着竹简的手在颤抖,墨迹未干的奏折上写着各地饿殍遍野的惨状。阿瑟却把奏折卷成团,塞进堆满坚果的藤编筐里。他正准备啄食筐底那只肥硕的松鼠,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百姓的哭喊——因为御膳房为准备中秋宴,强行征用了最后三车新麦。
秋雨倾盆的深夜,阿瑟在醉意中惊醒。他发现自己躺在堆满果干的草堆上,满嘴都是发霉的葡萄干。月光透过漏风的窗纸,照见墙上密密麻麻的账册:过去五年,全国三分之一的税收都流向了御膳房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被他赏赐给宠臣的珍馐,竟有半数被倒进了后山的填埋坑。
"陛下快醒醒!"老学士的嘶吼划破雨夜。他举着火把冲进寝宫,身后跟着衣衫褴褛的农妇。农妇怀中紧抱着半块发硬的馍馍,那是她饿着肚子走了三十里山路求来的。阿瑟这才看见,自己脚边躺着个抽搐的幼童,孩子手里攥着半截烤得焦黑的玉米棒。
这场惊雷般的相遇让阿瑟彻夜难眠。他赤脚踩过满地碎瓷片,来到城郊的破庙。庙里坐着三百多个饿晕的百姓,有个老汉正用豁口的碗舀着泥浆喝。阿瑟突然吐出嘴里的金丝杏仁酥,把装着珍珠的锦盒摔在泥地上——这是他准备送给邻国女王的贡品。
"从今日起,御膳房只留五位厨娘,每餐只用四道菜。"阿瑟的声音在风雨中回荡,"多余的粮食,全数运往灾荒最重的地区。"他解下缀满宝石的腰链,换成系着麻绳的旧布带。第二天,当第一车糙米运往北境时,老学士发现车轭上系着块松饼——那是阿瑟昨日偷吃的最后一块。
三年后的丰收节,曾经饿肚子的农妇们穿着新衣,在国王雕像前跳起欢庆的舞蹈。阿瑟站在城楼上,看着粮仓里堆成小山的黍米。他忽然想起那个改变一切雨夜,那个用玉米棒换他醒悟的孩子,如今已经能熟练地给新米粥加糖了。
暮色中的炊烟升起时,老学士看见国王在御花园里种下一棵桃树。树根处埋着块刻着"贪欲如蛇"的石碑,碑上还沾着当年松饼的糖霜。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,他们正用新收的麦粒堆成小山,山顶插着根沾满蜂蜜的树枝。